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轶事

  从初唐乃至开元盛世,边界上各少数民族对中原的侵犯其实始终未断,所以朝廷必须屡派军队前往御敌。而军队里除了带兵打仗的武官,也还需要一批文官随军掌管文牍事务,这样一来,大批的文人就有了去边塞参战的机会,“边塞诗”的发达也就由此而生。用後来杜牧的诗说,“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可见以“凉州词”这种新乐府体裁所写下的诗篇,不止於王翰,诸如王昌龄、王之涣、高适、岑参等人的许多“凉州词”,也都为初唐诗坛带来了无比振奋的新气象。

  王翰是以驾部员外郎的身份前往西北前线的,“驾部”是专门负责往前线输送马匹与粮草等军需物资。员外郎是个副职,基本也由文职人员担任,所以不忙不闲的,也还有时间作诗。王翰的这一首,显然是站在某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角度上写就的----那将军在行辕里正痛饮着甜美的葡萄酒,而此刻,探子忽然来报说敌军到了。他来不及将剩下的酒喝完,催他披挂上阵的琵琶声便也奏响。他放下酒杯,跨上战马,这会儿似乎又感到酒劲儿有点上来了,摇摇晃晃的。不过,临行前他还是对身边的僚属们开了句玩笑说:没准儿我是醉倒在沙场上的,而不是被敌人打死的,即使如此你们也不能笑话我,因为自古到今,本来在那战场上就没几个人能回来。是啊,这的确是个幽默的笔法,清人施补华评这结尾两句说:“作悲伤语读便浅,作谐谑语读便妙。”

  王翰的诗,传下来只有十四首零两句半,收在《全唐诗》里,外加《全唐文》收他一篇文章,也就这么多。新旧两唐书里说他有文集十卷传世,可宋以後就没人看见了。傅璇琮先生曾写过一篇《王翰考》,考了半天,结论是“但据现在所能掌握的材料,还无法考知其确切的生卒年”,又说了点别的,就过去了。唐代诗人有一大批,我们都不知道生卒年,新旧两唐书只每个人的传记,并不写生卒年,尤其是生年。《唐才子传》就更别提了,这方面不仅很少写,即使有写的,许多也都错误百出,辛文房毕竟是元朝人,也难为他了。

  了解王翰,只能是他的中段。史载,他是山西太原人,少年时就有放荡不羁的习性。考取进士大概是在公元710年。当时并州(今太原)有位长史叫张嘉贞很欣赏他的才气,总是对他“礼接甚厚”,他也就时常不好意思,为这位张大人写了不少乐府词曲,还请他吃饭喝酒,亲自在酒席上又唱又跳,那目的其实也有两个,一是表达谢忱之意,二是显示自己的才华。这一招,果然很灵,连当时到并州来接替张嘉贞任长史的张说,也领略了王翰的这套活儿,且也对王翰推崇备至。没两年,张说升任三品的兵部尚书,也没忘了提拔王翰,做了个九品秘书正字的小官。不久又找了个机会,一下子把他提为七品的通事舍人。三年後再升为五品的驾部员外郎。

  那时,张说权贵朝野,又统管集贤院,重视“词学之士”,所以身边经常聚集着诸如张九龄、李邕、许景先、韦述、袁晖、赵冬曦等人,王翰自然也在其中。他们这些人,在当时其实是个紧密的文人兼官僚小团体,还曾经给文坛排了个座次,选了百余人,分成九等,然後将名单以大字报的形式写出来张榜公布,来看的人数以万计。看罢你猜如何,结果是众人“莫不切齿”。为何呢?因为不公平,像张说、李邕、王翰等人,均排在一等里面,而许多被公认为才华出众且知名度很高的人皆被排斥在名单之外。可见,这件事干的很有些遭恨了。据说那时王翰很有钱,家里养了好几匹名马,还有十来个歌妓,整天喝大酒赌大钱,自命王侯,狂妄一时。

  不过,既然王翰是因张说的提拔而升的官,那他的倒霉被贬,也就跟着张说接二连三地被贬而贬了。张说被罢了丞相後,王翰同时也被贬为六品的汝州长史,被支到河南。没多久看看贬的还不够,就再贬成从六品的仙州别驾。王翰到任後,索性破罐破摔,天天邀五邀六地聚一帮文人墨客,又打猎又唱堂会的,好不开心。知名的文士祖咏、杜华等人也都是他的座上客。那杜华的老娘崔氏特别羡慕又有钱又有才的王翰,常对儿子说,“我听过古代有个孟母三迁的故事,如今我看咱们还是搬家去和王翰做邻居吧,你只要能和王翰在一起,我心里就踏实了。”听听,这都是怎么了,跟谁做邻居不好,偏选王翰。这样一来,别人可就有反映了,意见反映到朝廷,结果再贬王翰为道州司马,一下子把他从河南支到了湖南。此后,王翰是死是活,就没有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