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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郑文宝的《柳枝词》是写离恨,用了反衬手法,“画舸”“春潭”等美景寄寓离别时的不舍。同时,诗人还描绘了一个生活画面:“酒半酣”酒只半酣,船却起锚,多么的不舍和无奈啊!三四句,字面上是说行人“不管烟波与风雨”,依然远去,实际上是借对友人的毫无道理的埋怨进一步抒发自己依依不舍的真挚情谊。

  这首诗抒写离情别恨。“亭亭”句是说一只漂亮的画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上,句中没有正面写柳,但“系”字和诗题相照应,已暗示了所系之处。古代有折柳赠别的风俗,因为“柳”谐“留”音,寓有惜别之意。刘禹锡《杨柳枝词》其八说:“长安陌上无穷柳,惟有垂杨管别离”。因此,本诗第一句所展示的系舟杨柳岸的画面,恰是一幅春江送别图。我们可以想见,在船将发未发之际,送行者和行人依依话别,作最后一刻的流连。珍重彼此的友谊,珍重这别离的时刻,送行的人殷勤劝酒,“直到行人酒半酣”,这里含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送元二使安西》)的意思。同时也表明,行人所以喝得半醉,一来是朋友情重,二来是为了排遣离忧。语言很含蓄,意思却很明白。三四句是说,不管烟波浩渺,也不管雨打风吹,无情的画船带着行人离去了,将越走越远,满载着离恨去遥远的江南。这里不说人有情而怨别,却怪画船无情,真是无理而妙。“不管”两个字,包含了送行者相留不住的怨情,也表现了行人欲留不能,不得不走的无奈,像是友人对行者的埋怨,又像是行者的自怨自艾,写得情意盎然。末句将抽象的离恨,化为有形体、有重量的东西,使人分外感到离恨的深刻沉重,意象非常新奇。

  此诗用清新柔婉的笔调,描写了一个生动的送别场面,极富诗情画意,诗风委婉细腻,情真意切,为后来许多词曲作者所仿效。周邦彦把这首诗改写为《尉迟杯》词:“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前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得离恨归去。”李清照《武陵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王实甫《西厢记》“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这些词句显见地都是受了本诗的影响写出的。

  这是首诗味隽永,意境优美,情致深婉的佳作。送别诗的风流早已被唐人占尽,但这一首确实是可以和唐人比美。《蔡宽夫诗话》说郑文宝的诗“须在王摩诘伯仲之间,刘禹锡、杜牧之不足多也。”尽管这一评价有夸大其词之嫌,但还是有些道理。

  首句很有诗情画意,“亭亭”多用来形容姑娘之苗条、靓丽,作者却用来描写船,可见构思不同一般;“系”的后面省略了宾语,让人联想起刘禹锡的“只有垂杨绾别离”,且暗切题意,手法不同凡响;“春潭”自然使人想起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春潭的美丽景象一下子就浮上了读者的脑海,确实是用笔老到,布局精巧。这样一幅春潭送别图就非常完美地展现了出来。第二句写送别时的情景,自然使人想到王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而不是白居易的“醉不成欢惨将别”,因为主、客都只有“半酣”,且临别时“帐饮无绪”,怕“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第三句一下子就让人想起柳永的“念去去千里,暮霭沉沉楚天阔”和崔颢的“烟波江上使人愁”,以及王维的“西出阳关无故人”,别情充溢宇宙。

  最值得赞赏的是末句。恨也好,愁也好,怨也好,都是无形的,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没有点创造性思维,是难以形容的。前人曾把愁、怨、恨“物化”,说它可以量——“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可以抛——“故已抛愁与后人”,可以剪——“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可以割——“美酒如刀割断愁”…郑文宝用“载”是一个创新,他把愁恨搬上了船,后来李清照反过来说,这船“载不动许多愁”,王实甫又把它搬上了车,“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笔者也曾把它搬上飞机,“波音纵愿驮奴怨,载向云霄当坠”。这一个看似简单的“载”字,不知为后人的创作提供了多少空间!

  《柳枝词》这一题目是后人加的。古代有折柳赠别的风俗,所以写柳也多与叙别相联系。刘一禹锡《柳枝词》说:“长安陌上无穷树,只有垂杨绾离别。”

  诗第一句中的“系”字,就包涵着杨柳。《竹庄诗话》卷十七引《诗事》里的话说:“终篇了不道着‘柳’,唯一‘系’字是工夫,学者思之。”其实此诗中心不在咏柳,而在咏别。

  如何把无形的别情直观可感地写出来,这首诗的构思有三点值得称道的地方:

  一是第四句中的“载”字,把抽象的别情化为有形的,可以被运载的东西,同时也显示出别情的沉重。这一形象化的说法,后来常被诗人所仿效,如周邦彦用入其《尉迟杯》一词中:“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南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

  二是移情于物。清人吴乔说此诗,“人自离别,却怨画舸”,似乎是这无情的画舸,在经过一段沉默难耐的等待之后,只等行人上了船,便毫不迟疑地把人载向江南。人情无奈,迁怨于物,如此言情,深婉蕴藉。

  三是如清人陈衍《宋诗精华录》所说,“此诗首句一顿,下三句连作一气说,体格独别”。七绝诗通常分为两节,前两句与后两句间有一个转折,而此诗一气而下,使我们直觉得相别之干脆、舟行之飞速,不容人有丝毫的缠绵悱恻,有力地烘托出浓重的怨别之意。